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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他像条僵掉的菜青虫一样不动地卧在那里。由于肉太少,余出的皮便赘着岁月的痕迹搭在他的脸上。脖子上的毛孔张得又红又大,铁青的下巴映着这酒红显得更是寒碜。颧骨顶起,脸颊双陷,将一具骷髅的形状用皮张了起来。
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瞧过他,总将用心感受他的粗糙的时间留在以后,但现在,我突然地集中起精神,凝视着他。
衣服好宽,那是我上些年剩的吧?这已经是我的衣服里最小的一件了呀?也真怪,为什么要挑这件呢。知道他好多好多年都没置过衣服的,好象从那次接到我的入学通知书以后吧。哈,记忆真是捉摸人的东西,我竟然忘了有多久没有和他沟通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着让我用心看他,他很忙的,但终于可以歇下了。是的,可以歇下了的。露出袖口的两支手像是炮制好的干一样,也很安分地搭在席子上。想来是不用再理他的那些花草的,虽然抠过指甲缝里还留有些些干泥,但它们安分着。
不知道这样的他还喜不喜欢喝酒,我很怀念那些日子。他总可以轻易地将我一把拽起,用那铁青粗糙的下巴蹭我的脸,带着一口粗重的酒气。酒是他的生命组成,我答应好好陪他喝个醉的,一直落过。就今天吧?将一生的酒一次喝完,我说过喝酒定要你看着的。
我握住了他的手,任磨矬一样的感觉从手传到心。这硬朗的大手曾牵着我走过多少的路,现在已不能再和我一道走下去,因为我将在一个他牵不着的世界继续生命。他的冰冷和生硬像寻着了路一般,硌在了我心里。
哭腔已经从四周围想起,几个柴瘦一般的人推开了我,拉来一张塑料薄膜覆在他的身上。一个有如鬼魅的声音响起:入殡为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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