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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蝶岛
张丽琴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几回梦里醒来,挥之不去的是一簇簇飘忽闪烁的渔火,还有一阵阵依稀迷离的低哑号角……
我的家乡在风景秀丽的东山岛,岛的四周是一片汪洋大海,一片金黄的沙滩在你的眼前延绵伸展开来。湛蓝的海水,深邃莫测,波涛之上翻跃着一朵朵细碎的浪花,宛如少女长裙上一道道迷人的皱褶,迎风舞动。海岛在漳州的南部,从地形上看,状似一只彩色的蝴蝶镶嵌其中,故又称为“蝶岛”。从小我就吸着咸咸的海风,粘着淡淡的沙尘长大,对这种“恼人”的气候似乎也习以为常,可如今身在他乡,尽还有丝眷念起来了。
儿时的海边是孩子们快乐的天堂。天蓝蓝,云白白,广阔的沙滩上遍撒着一朵朵黄色的野喇叭花。那时大人们忙着去打渔,我们这些小鬼整天象尾巴一样粘到海边。一看到沙滩,就象一群脱缰的野马四处欢呼、奔跑。每当夕阳西下,霞光染红了天边,那种美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王维诗里的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只是用它来形容似乎也不恰当,因为这里的景色更为绚丽多姿,光线更为柔和温馨,场面也更热闹活泼多了。此时的海象一块斑斓的绸缎在微风中荡漾,映衬着孩子们的脸象熟透的苹果般生气勃勃。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大伙纷纷提起事先准备好的小竹篓和小圆桶奔向海浪边捡“肉螺”。“肉螺”是当地的叫法,因为这种螺肉泡水涨开后,飘飘软软的,呈乳黄色,象悬挂在天际的一朵朵浮云,煞是可爱。每当海水退潮后,在与水相接的那片湿润陆地里,“肉螺”时常出没。每个“肉螺”都有一个明显凸起的印迹。它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围成一圈,有的排成一队,有的又傲立独处,但只要寻着这些印迹,它们便无所遁形了。捡“肉螺”的时候是最热闹的,大伙争先恐后,经常是刚弯腰探出手,耳边便传来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哎,看来又有人捷足先登了。捡“肉螺”的时候也是最快乐的,每抢到一个扔到水桶里,脆生生的“叭嗒”一下,一股喜悦之情便油然而生。
后来,长大上学了,学校离海很近,清晨隐约翻滚的海浪声与朗朗的读书声总是相互应和,伴我度过那段纯真梦想的童年。暑假一到,夜幕降临后,我们便邀上几个要好的伙伴,带上地瓜、鸡蛋,徒步走到海边。夜晚的沙滩悄无声息,只有远处传来一阵阵海浪的翻跃声和呜呜的号角声,似乎有点“万籁此都寂,但馀钟磬声”的安然意境。海象一位罩着神秘面纱的女神,庄严肃穆,凛然不可侵犯。
大伙找到一块干净沙地,就地取材,一会儿便七手八脚地抱来一堆干木头,点开了火。火熊熊地燃烧着,明亮的火光,跳跃的火焰,把我们的心也照得格外的轻快,亮堂了起来。四周变得柔和、亲切了。个把钟头过去后,大伙用长长的木棒把滚烫的细沙剥开,挖出一个浅浅的土坑,把地瓜、鸡蛋小心放一下,排好,铺(下转32页)(上接40页)上一层层滚烫的细沙,上面再添上刚烧完的火星和木碳。打好土堆后,我们乘着朗朗的夜色结伴游玩,顺便打“野食”。有一种螃蟹喜欢在夜间四处活动,一有风吹草动便四处逃窜,瞬间不见踪影。但是海边长大的男孩子们野惯了,玩起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来简直驾轻就熟,不到一盏茶功夫,每个人的塑料袋里都收获颇丰。返回到烧烤营地时,不远处便传来一阵阵甜甜的清香,招引得我们口水直流。大伙抑制着急切的心情,一声令下,小心翼翼地把沙土层层剥开,尽量不搓破熟地瓜那层软软脆弱的表皮,让它们“完好无损”,然后一个个取出来摆开。准备工作完毕后,大伙手指大动,一边大嚼一边呵气,不一会儿,嘴里便香甜四溢。那时,农村家里没啥好吃的,这些地瓜和鸡蛋也可算得上是一顿丰美的牙祭了。
时光飞逝,转眼我十二岁了,那年我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到几十里外的县城读书,我的世界里从此车水马龙,纷繁嘈杂,海象是我搁置书架上的唐诗宋词,有空还可以经常拿出来看看;后来,当我坐上汽车摇摇晃晃来到省城上大学时,海便成了我相册里的老照片,偶尔才会翻开来一次。
“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也许是蝶岛湛蓝的海水和金色的沙滩圈住了我的思念,是童年天真的幻想和单纯的快乐构铸了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如今我离故乡越来越远了,却始终无法走出梦中那片汪汪的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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