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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踩着落叶,黄绿的叶子憔悴破裂,每年都有一段时间特别敏感于这些声音。季节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让我们穿过一扇门,然后把一段时间留在身后,像透明绡薄的一只蝉褪。而秋天是一个约定,比所有的时间都痕迹鲜明。
秋天黄昏的街巷流淌着一种散漫的安静,灰白的墙,古旧的青石街沿,一进一进的老屋只开着半侧木门,望去只觉庭院深深。偶尔闻到空气里炊烟的味道,淡淡的饭香和着青椒的辛辣,糖醋鲫鱼的酸甜,夕阳晒着棉布衣服散发的清香,这些气味让我觉得踏实和安心。安逸的随便走,这个江南小城的一段老街安静的像一个不需要诉说的故事,我们就住在这个故事里,和所有平凡的人一样,经过季节,经过秋风,经过简单的日子。
浅浅的香气是木樨,九月将要过完的时候,走在街上总是被那些清香牵扯了脚步,老屋的院子里几乎都种着这样的一株,秋天也在这样的香气里越走越深。于是某种机缘一半,会想起了一些约定,和季节、和花香、和文字、和你我、和一些相识不相识的他们,深秋有约。
那时我走在山路上,手里握着一把折来的木樨,难得我也会“偷”一些什么,如果是花,如果是茶?一路走着都有浅香相伴,阳光和落叶一样细碎的洒下来,眯起眼睛看天,念起一个想去云南看云的女孩。不知道她在哪里,也许是远行?有时候离开是轻松的事情,穿上舒适的鞋子快步走,像风一样的孩子。我不知道她在哪里,那些朝夕相伴的文字和微笑是否也在背包里,行走其实本来就是简单的词语,如果只是放在脚上,走出去。
走在山中,银杏的叶子有些黄了。当它还是青翠的时候,我曾拾了一片赠人,那个女孩,太接近盛开和谢落,于是微笑仍不平淡。只是现在,她也许轻轻的望一下窗外,不看云,也不看山,这应该是好事情。
山涧里没有水在流淌,很认真的听风的声音,阴凉的石头生满青苔,山林寂静。踏在层层的石阶上,忽然想到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说法,不知道此时的阳光风色是否竟有一些诡秘的不同?步步行来,山色渐深,也许再回首人世已经沧海百劫,而你我终于又在哪里?怎么问?这个秋天,它又在哪里?
写字的时候习惯性的短时间迟钝,不知道是不是和秋天有关,萧瑟以及苍凉都是住在脑中的词语,而旷远,山坡一般无尽延伸,这是我没有找到的东西。听古人说“碧云天,黄叶地”、听古人说“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宽袍大袖的想象里,我牵不到秋天的一根丝线。那些晃晃悠悠连绵不觉的线,却紧紧的,紧紧卷住了手指。
给一个女子发信息,相互说着要微笑,要好,手指生涩,语言都是出不了口。又是一年秋色,时间过去了,同时也带走很多东西,珍贵的美好的唯一的,一概不留。然而我们总是不忍面对,真实不好看,可以的话,很多人都选择闭起眼睛,两只不行,将就着闭起一只也好。于是还是要告诉她微笑,努力的,尽管都知道努力总是很累的事情,我们都是女子。如果终于有一个结局,又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叶落只是叶落,它的心事没人管。如果可以希望什么,但愿这不是一个多事之秋。
木樨插在杯子里,也许是错觉,只是恍惚的觉得没有刚才香,只是半日,已经苍老?多少红颜不堪老,更何况,如此单薄一枝花。憔悴真是刹那的事情,时间如此的让人经不起。
趴在夜的窗台上吹风,有一些星明明暗暗的在远方亮着。这个季节的白天是干爽清脆的,夜晚却有潮湿寒意,浅浅的一丝丝渗到皮肤里,微微的打着寒噤,竟有一种通透的舒畅,忍不住打个哈欠,白露衰草,秋虫鸣蜇。空气里有小麦的焦香,当我这样形容给你听的时候一定是笑了,即使奇怪也还是这样的感觉,你说是因为秋实吧,我想了想,也许是的。
在收获的时间里,我们可以看到一年的节,是秋,不是冬,很多个冬天我已经习惯了蜷缩起来,收起自己,潜入一场深重的睡眠。只在秋天的阳光里,想要搬一只板凳去原野里坐着,可以为你泡一杯浓浓的红茶,是那种最纯正的红色,深而苦。因为浓烈,于是我们省略掉语言,只是面对着面,只是这样。
这样的一季,经过了,尘烟如幻。也许有记录,像我现在敲打着文字,也许没有,那么我们将去敲打记忆。年年的因缘聚散,年年的秋风一度,谁与我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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