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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题记，by海子，for眼睛里全是土的女孩
野蔷薇在山中肆意的绽放。暗红色占据了整个山。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色彩有多美。永远，都不会知道。
世界在她的眼中全是线条，白色的线条。她看见的也只有线条勾勒出来的轮廓。其余的一切都是透明的。
她生下来时，眼睛里就全是土。父亲看了她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好歹是个人形。把她养大吧。以后的一切自由天定。那一夜，母亲一直都搂着她哭，不停的哭，眼泪像泉一样涌出来，哭声撕心裂肺。父亲坐在一旁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头上的汗安静的流下来。
两岁，她开始说话。但她很少张开自己的嘴巴吐出一大串的话。语言在她看来似乎是多余的。她只是偶尔会叫爹，娘。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她长到多大。无法改变。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异类。因为没有谁告诉她，包括父亲和母亲。没有谁会跑过去对她说，嘿，你这个小妖，你的眼睛里全都是土。别人看见她就躲，有的甚至拔腿就跑。所以，她没有朋友。她也不在乎。别人在长大的日子里会明白，人是最害怕寂寞的动物，所以需要朋友的陪伴。可她从来不知道这些。自然，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世界在她眼中就是彻头彻尾的线条，白色的，简约的，明快的线条。纯粹，并且干净。
有一天，她走到家门口，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扭过头去对屋子里喊了一声，爹，娘，我走了。然后，她就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家。头几天，母亲和她出生那夜一样，哭，不停的哭，眼泪像泉一样涌出来，哭声撕心裂肺。父亲也一样，坐在一旁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头上的汗安静的流下。然后有一天父亲终于说话了。父亲说，她是大地的孩子，她回答大地的怀抱里去了。就这么一句话，母亲不但不哭了，还笑了。母亲喃喃的说，大地的孩子，她是大地的孩子，她回答大地的怀抱里去了。后来，父亲和母亲再也不提起她了，像是从未有过她这个孩子一样。他们耕作，收获，耕作，收获……过着恬静的生活。他们都很清楚，她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她也没走的太远。她在还山里，她是不会离开这山的。她每天喝一些溪水，吃一些野果就够了。有一次，她蹲在河边洗脸，看着河中的自己，久久的。她很想看清自己的眼睛里究竟有些什么，会不会下雪，是否埋藏了什么秘密。可她怎样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上面一条白色的弧线和下面一条白色的弧线，紧紧的，嵌在一起，就像是连体婴儿，紧紧的，嵌在一起，却以相反的方向站立。起初，她有些不开心了。可没多久，她又笑了起来，和往常一样，明媚的很。因为她看到自己那张像鸟一样的脸了。她喜欢极了自己这张脸，这张像鸟一样的脸。飞鸟，她说。她说，飞鸟。这是离开家后她第一次说话。她咯咯的笑。一脸无邪。
每天夜里，她都会躺在草地上，仰望月亮。虽然她只能看见月亮的轮廓，显得有些单调的轮廓，可她就是那么的喜欢看着月亮。原因恐怕她自己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喜欢。就好像她喜欢自己那张像鸟一样的脸。看了一阵月亮后，她就睡去。
有一天，她做梦了。她梦见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到处都是很高很高的房子，可是压根没有小溪，泥土，野蔷薇，和山。路上有很多很多的人，人流如织。可那些人的脸似乎都一样的，挂着僵硬的笑容，要不就没有任何的表情。她通过嘴角咧出的弧度判断人们的表情。一觉醒来，她伸了一个懒腰，开始奇怪梦中的一切。她有些心疼那些人，住在一个没有压根没有小溪，泥土，野蔷薇，和山的地方，没有甜美的笑。
没过多久，她就把这个梦忘的一干二净。每天夜里，她依然躺在草地上仰望月亮，然后睡去。
醒来，睡去。醒来，睡去。周而复始。
有时，她会蹲下去抚摸她的影子。她说，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呢？我什么也不能给你呀。不过，我蛮喜欢你的。你和我一样，有张像鸟的脸。她的声音温柔极了。她咯咯的笑。一脸无邪。
不知怎么的，最近，她做的梦越来越多，梦见的场景也越来越怪。昨夜，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幢很高的房子边，阳光洒落在她微微仰起的脸上，那张像鸟一样的脸。有很多人围着她，他们的笑看上去都很邪恶，有很多人伸出手指着她，像在议论一些什么，还有一个人拿着一架奇怪的机器，喀嚓……她尖叫了一声，然后开始跑。可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到处都是很高很高的房子，很多很多的人。在这样的时候，她还不忘影子。她对影子说，你跑呀你快跑呀为什么还要跟我呢他们就要追上来了你快点跑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她对影子说了好久可影子还是跟着她她终于不再说什么，或许她意识到影子是会跟着她一辈子的。她的双腿不停的做机械运动。左脚踏下，右脚抬起，右脚踏下，左脚抬起……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床上乱蹬。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究竟做了什么梦。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流下来。有一滴掉进了眼睛。她突然觉得眼睛温润起来。就像自己每每喝了清甜的溪水的感觉，舒爽极了。就是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个梦中奇怪的地方。到处都是很高很高的房子，可是压根没有小溪，泥土，野蔷薇，和山。路上有很多很多的人，人流如织。可那些人的脸似乎都一样的，挂着僵硬的笑容，要不就没有任何的表情。她决定，要去寻找那个地方。她相信那个地方一定是存在的，不仅仅是在梦中。
她摘了满满一篮子的野蔷薇。每一朵野蔷薇上都沾有露水。山的气息。她在想，她要送给山外每个人一朵野蔷薇。她要带给他们山的气息。想着想着，她就笑了起来。像个孩子。哦，不，她就是个孩子。父亲说，她是大地的孩子。
她走啊走啊走了佷久。每走一段路她就停下来仔细看看篮中的野蔷薇枯萎了没有，她害怕它们没有了生命力，没有了山的气息。第二天清晨，她终于到了，终于到了梦中的那个地方。她笑了。她知道这个地方一定存在的，不仅仅在梦里。她知道的。她走在路上，她对每一个人都笑。她始终相信发自内心的笑是最甜美的。她试图递给身边每个人一朵野蔷薇，可没有人接。他们要不看都不看她一眼，要不就是看见她就跑，不，是飞奔。她觉得好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拒绝她的野蔷薇，那山的气息。她开始伤心，开始有那么一点绝望。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伤心，觉得有那么一点绝望。她累了，蹲了下来。这时，一个小孩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然后，她看见那个小孩婴儿般皮肤的脸，满是稚气。她马上从篮中挑了一朵开的最大最肆意的野蔷薇。她把头抬起，仰起她那张像鸟一样的脸，咯咯的笑。给你。她说。她想，这个小孩一定不会拒绝她。突然，小孩伸出小手，把她手的野蔷薇碰落到地上去了。小手贴在了她的脸上，爬上了她的眼睛。姐姐，你的眼睛里进了好多的土。小孩把手指伸进她的眼睛，用力的，一下就把左眼里所有的土都抠了出来。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左眼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片透明。那只小手又迅速的，用力的，一下就把右眼里的土全抠了出来。她手中的篮子坠在地上，打翻了所有的野蔷薇，洒满了一地的暗红色。她尖叫起来，歇斯底里。她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片透明。所有的线条都消失了。她站起来，用手抓自己的脸，长长的指甲陷进她那张像鸟的脸。她的手从额头滑到下巴，从下巴跌落下来，坠……然后突然间她张开了双手。像一只鸟，展翅欲飞。小孩吓的哭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开来，小孩边跑边哭着喊姐姐要变成鸟飞走了姐姐要变成鸟飞走了。她的双臂和身躯组成十字。她站在那儿，带着一丝笑。她在为她的脸而骄傲。那张像鸟一样的脸永远都是她的骄傲。阳光洒落在她微微仰起的脸。她终于记起离开山前自己做的那个梦。自己站在一幢很高的房子边，阳光洒落在她微微仰起的脸上，那张像鸟的脸。很多人围着她，他们的笑看上去都很邪恶，有很多人伸出手指着她，有的人似乎在议论一些什么，还有一个人拿着一架奇怪的机器，喀嚓一声……她尖叫了一声，然后开始跑。可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到处都是很高很高的房子，很多很多的人。她对影子说，你跑呀你快跑呀为什么还要跟我呢他们就要追上来了你快点跑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她对影子说了好久可影子还是跟着她她终于不再说什么，因为她意识到影子是会跟着她一辈子的。她的双腿不停的做机械运动。左脚踏下，右脚抬起，右脚踏下，左脚抬起……
她站在那里，如同一只鸟被深深的钉入大地。身边，人流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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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 04: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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