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击死囚上刑场
公判大会结束后,一个色魔被判处了极刑。两个法警押着戴手铐的死囚走出会场,向囚车走来。只见他面无惧色,还毫无羞耻地、不断地左顾右盼,给人一付“砍头只当风落帽”的姿态。
我打开车门,让他上去,他却好几次都没有踏到车上。我拉住他的衣服,两个法警又用力推他的屁股,这才把他推上囚车。
法警佩带手枪,非常威严,死囚则坐在两个法警中间。警报拉响,囚车开动,散会群众封住出口处,他们多怀着好奇,想一睹死囚临死前的种种变化,作为聊天的佐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把囚车围得密不透风,几个愤怒的群众,在车厢外指指点点,有的伏在窗上往里窥看,有的对死囚挥舞拳头,骂他罪有应得。
几十名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拉手地挡住群众的冲挤,才为囚车打开通道。
囚车在涌动的群众潮流中缓慢地驶出会场,转而进入市区马路。一路上警笛声大作,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囚车的目的地是打靶场,那里临时被辟为了刑场。
押赴死囚上刑场,是一件一点也马虎不得的事。囚车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死囚也许会临死之前,突然猛咬法警一口;也许会在被毙之前,千方百计要与法警同归于尽……为防止意外发生,我就故意找些话题,打断他的思路。
此时,我正坐在死囚对面,凝视着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问:“喂,你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
他摇摇头。
我又问:“你被判处死刑,觉得冤枉吗?”
他又摇摇头。
我以前常听说,死囚在听到最后的判决时,往往吓得尿湿了裤子,连路也不能走了,多是被法警拖出会场的。今天,我看到的却是一个硬汉,一个对死若无其事的硬汉。
囚车很快进入郊区,这里的车辆比市区少,囚车风驰电掣地向打靶场驰去。
死囚突然对我说:“今天是谁负责枪决我?请枪法准一点,不要打偏了后又再补一枪,那样我就太痛苦了。”
法警严正地警告他:“不许说话!”
死囚仍很傲慢,并不肯听劝告,又说:“到刑场后,请不要架住我的手,我会自己朝刑场走去。我要站着死,不要跪着让别人在我背后开枪。跪在地上,是男人的耻辱!”
法警再次警告:“别胡言乱语,我一枪就会结果你的性命!”
死囚并不在乎法警的警告:“谢谢你,神枪手,我就是要死得痛快。”他接着又对我说:“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代,在我的屁股后面的裤袋内。”
我抄抄他的裤袋,内有一块绣花手帕,就问:“这手帕有什么要交代的?”
“我对执行枪决没有异议,就是死后请把这块手帕放在我脸上一起火化。”
“为什么?”
死囚厚颜无耻地说:“这手帕的主人是我玩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我要让它永远陪伴着我……”
“痴心妄想!”
我立即斥责他。
我真没想到,他临死之前竟还留恋着自己的罪恶,而那手帕的主人也许因为他的无耻,这一辈子心灵的创伤都难以抚平!好一副花岗岩的脑袋!我忿恨地把手帕丢在了车上。
我恨不得揍他一顿。
囚车行驶不到一分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忽然用尽全力挣脱法警的手,倒在车厢内,蠕动着身子向前,用嘴巴死死地咬住手帕。两个法警扶起他坐好,却怎么也拉不掉他嘴里的手帕,看样子他真的要与手帕同归于尽。
我问法警:离刑场还有多远?法警朝窗外张望了一下:不远了,大概不用10分钟即到。
“不用10分钟”这几个字像一个晴天霹雷,死囚突然张开嘴巴,手帕一下就落在地下。他再也顾不得手帕,紧张得直往车外瞧。我清楚地记得,他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脸顿时红得像一挂猪肺,嘴也大口地喘气,与刚才离开会场的情景已完全相反。只听他用恳求的目光不断向我求饶:“我要活,我不想死,我要老实交代,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揭发……”
“不行,法院已作了最后的判决,现在只是执行死刑的时间!”
“你应该让我交代,让我多活几天,我只有三十多岁,还能为社会主义祖国出力,作贡献!你们饶了我吧,我求求你们,给我一条活路,我要立功赎罪!”
我冷冷一笑。
我知道他说的全是废话,他只是想用“金蝉脱壳”之计苟延残喘。像他的这种“表演”,以前也曾发生过,当法警在刑场执行枪决时,死囚突然大喊冤枉,还说要“揭发重大事情”。可当法官赶来审问时,才发现那死囚只是一派胡言,其目的只是想多活几个时辰。今天这死囚的拙劣表演早已过时,谁也不会相信和怜悯他了。
囚车离开公路,驶进一条乡间泥路,这条路是通向靶场的唯一道路。
一个法警说:“打靶场就快到了。”
死囚听后,惊恐地睁大眼睛,像已经遭到枪击的兔子一样,浑身直哆嗦,脸色也异常苍白,呼吸十分急促,语无伦次又神经质地直喊:“冤枉”、“冤枉”,但喊了几声后,连这话也没了。
他大概魂已吓丢了,也不知是唾液还是鼻涕,从他的嘴巴和鼻孔里流了出来,足有半尺长,随着车的颠簸在晃动,主心骨也像断了似的,身子成了一堆肉,在东倒西歪。
囚车驶进靶场,在一个土堆前停住,我惊奇地发现,死囚的脸色已变得铁青,青得像鱼苦胆汁一样,鼻孔里的血也一滴一滴地掉在衣服上。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
法警经验丰富,悄悄地对我说:“他已吓破了胆!”
我打开囚车铁门,两个法警架住他下车,连拖带拉朝土堆走去。法警把他按跪在地上,一个法警将子弹上了膛,但还未开枪,死囚的身子已像散了架似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再也没有离开会场时那种“大义凛然”的样子。一个法警坚持要他跪在地上执行枪决,说他对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应该让他跪着向人民低头认罪,让他向所有被侮辱的女性认罪。那法警用有力的手扶住死囚,让他跪在地上,不让他倒下。
也不知什么时候响的枪声,子弹从死囚的后脑门射入,一股血柱像损坏的自来水管那样,向空中直射。死囚神经质地蠕动着身子,不一会便断了气。法警忙着拍照,又把尸体翻转身来拍摄。我清晰地看到,子弹从他的后脑门射入,从左眼中穿出,眼睛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这是死囚在过最后一关,他的照片将在案卷内存档。
这是我第一次押着死囚赴刑场,也是第一次看到死囚在短短的二十多分种时间里,从强硬到狡辩,由狡辩到求饶,最后魂不附体……
|
|